花開院秀元嘔出一口血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氣息陡然沈寂下來的羽衣狐。

不可能！即使羽衣狐反覆轉世並借此汲取了大量的力量，她也不可能這麽輕易掙開集齊花開院歷代當家之力結下的封印。

奴良滑瓢伸向奴良陸生的手, 被一條狐尾刺穿, 而後一甩, 他整只妖怪就被掀飛出去。花開院秀元眉頭緊皺, 擡手一道靈力，接住了奴良滑瓢。

“妖怪，呵。”羽衣狐扯了扯嘴角，瞥向奴良滑瓢和花開院秀元的目光輕蔑極了, 全然的高高在上。而後，她的目光專註在奴良陸生的身上。

羽衣狐的神情變得悲憫極了。

“吾本不想這麽早現身的，只是吾實在不想錯過汝，吾的後輩。”羽衣狐的神情繾綣異常, 語氣幽幽：“為吾的回歸獻上自己，這是吾賜予汝的榮耀。”

奴良陸生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不斷失血的身體讓他連說話都有些費力，他早就呵呵她一臉。

向她獻上自己是他的榮幸？

這麽大的臉, 嘖。

“放開他！”奴良滑瓢又一次沖了過來，那可是他的孫子。

“你冷靜點。”花開院秀元眉頭緊皺，“羽衣狐不對勁。”如果說方才的羽衣狐還是一個瘋狂的大妖怪，那麽如今的羽衣狐更像是披著慈和悲憫外皮的神只，理所當然索要著人類的供奉。

墮神嗎？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如今的羽衣狐就是個大麻煩了。

就在羽衣狐即將吻上奴良陸生的時候，一道巨大的青色風刃自遠處襲來。羽衣狐臉色微變，驀地側身，青色風刃貼著她的身體掠過，鮮血迸濺。

羽衣狐半條狐尾被風刃割斷。

羽衣狐悶哼一聲，隨即憤怒地看向風刃的來處。

天守閣的一側屋脊上，不知何時站著兩個人，確切地說，是一人一妖。

不同於時下留著長至足邊的長發，身穿玄色和服，披著紅色羽織的姬君一頭黑發堪堪及肩卻無損她半分優雅美麗。她的一身氣勢極盛，縱是她美艷的五官也不過是她的陪襯。只一挑眉，就壓得在場眾人氣短三分，不敢出一言，唯恐冒犯了她。

而站在姬君身旁的則是一個頂著毛耳朵的狐妖，個子不高，比姬君還矮了許多。長相是狐妖特有的妖嬈明艷，但臉上的神情卻明朗純粹。他手中甩著一把折扇，顯然剛才那道十分兇殘的風刃就是出自他手。

正是差點忘了奴良陸生存在，直到血量掉得有些慘才想起來，忙趕過來救場的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

默默縮成一團的庚未擦汗：他就不過去湊熱鬧了，萬一被打死了算誰的。

宇智波斑神情冷淡，但千手柱間心情卻極好，當即就擡爪打了個招呼。

“呦，各位晚上好啊~”

眾人：“………………”

沒有人搭理他，千手柱間有些傷心。

羽衣狐微微瞇起眼睛，寒聲道：“爾等何人！”

千手柱間眨了眨眼睛，道：“啊呀，小陸生，你怎麽弄得這麽慘啊。”

千手柱間內心：你剛才都沒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

奴良陸生咳出一口血來，又翻了個白眼——這誰啊。

宇智波斑則默不作聲地打量著腹部高高聳起的羽衣狐，雖然他現在沒法用輪回眼，但有系統在，還是能夠辨別出此刻羽衣狐腹部內駁雜紛亂的力量與意識。

與德累斯頓石盤同源卻更加混亂的力量。

宇智波斑的眼眸暗了暗，一拂袖，符紙一字排開，就如同方才花開院秀元所做的一樣，將羽衣狐圍在了中央。一道符紙光芒一閃，沖著羽衣狐困著奴良陸生的尾巴去了。

顯然，如今的羽衣狐並不能如方才一般，自如地運用著她的尾巴作為武器，尾巴舞動得十分生澀，只堪堪擋住了符咒的攻擊。但即使如此，狐尾仍是死死纏著奴良陸生，不肯放過這個馬上就能夠入口的大補之物。

千手柱間眨了眨眼睛，手中折扇一展，刷刷兩下甩過去兩道風刃……不，那已經不是風刃了，那分明是青色的龍卷風，帶起的餘威堪比風刃連擊。

羽衣狐厲嘯一聲，到底沒能護住口糧。狐尾一松，奴良陸生的身體就掉了下去。

“嘖，有些虧啊。”宇智波斑撇撇嘴，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正在系統包裹中嗡嗡震動著的天叢雲劍和八咫鏡。不僅這兩件神器，就連早早從一條天皇弄到的八尺瓊勾玉都在嗡鳴。

“也罷。”宇智波斑一拂袖，當初天照大禦神贈予後嗣子孫，庇佑其千載傳承的三神器就被他甩了出去。看著直直向奴良陸生飛去的三神器，宇智波斑勾了勾嘴唇，恍若自語一般道：“大不了吃的虧回頭向奴良組討回。”

下一刻，奴良滑瓢就看到，三道刺目的金光如白虹貫日，在他阻攔不及下，貫入了他便宜孫子的胸口。與此同時，他額上的金色印記也陡然迸發出亮光來。皮膚下的血管漸次地亮了起來，仿佛這具半妖的身體中灌入了光明，驅殼無法阻擋光明的閃耀，於是透過了驅殼，照亮了這片夜空。

太陽的光輝突破了日與夜的隔膜，綻放在這四垂的夜幕之中。

“哦呀。”千手柱間手腕一振，折扇倏地合起。折扇輕敲掌心，千手柱間笑瞇瞇地道：“新任的天照誕生了呢。”

高天原隕落六百年，三貴子之首的天照之位空懸，但這並不妨礙世界的運行，因為本源仍在。支撐著世界運轉的本源，而依憑著本源誕生的神明是規則的守護者。誰也不曾說，守護者從始至終只能夠一個。

只要本源無損，神位亦可更疊。

奴良陸生也算是趕上了。

他本身氣運不錯，身兼神妖人三方血脈，且皆不是凡品。之前又得了高位神的神格，正值天照隕落神位空懸，本身就有上任天照的血脈，還被具備了天照神印的三神器認主，不一舉成就天照神位就怪了。

果然，在光芒亮到了極致後，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將奴良陸生整個人都包裹其中。而奴良滑瓢則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開，沒有被火焰撩到。

“不、這不可能！！”羽衣狐呆呆地看著眼前璀璨的金色火焰，驀地尖叫起來。她的身體顫抖著，睚眥欲裂，尖銳的叫聲響徹夜空：“不可能！他怎麽可以成為天照，他憑什麽成為天照！！天照只有一個，這世上只有一個天照大禦神！”

羽衣狐瘋狂地掙紮起來，“吾殺了你！吾要殺了你！！”

火焰散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身形頎長的青年，他的容貌不再與奴良滑瓢如出一轍，而是恢覆到當初奴良滑瓢初見時人類的溫潤五官。原本棕色的短發變成了長至足踝的金色，順直無比卻在發尾處微微翹起。而他身上的衣物在火焰褪去後變成了一件白色的長袍，純白的顏色，衣角處是金色的火焰印記。

奴良陸生徐徐睜開眼睛，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璀璨的鎏金色。眼下，金色的神紋勾勒出勾玉的形狀。

當他直視瘋狂掙紮的羽衣狐時，本是溫和俊美的相貌中憑添一抹銳利。

“原來如此。”奴良陸生緩緩道，“你在不甘心嗎？”

“你怎麽敢？！”羽衣狐眼底血色蜿蜒，吼出來的聲音已經不是澱夫人優雅的音色，而是無數個聲音的重疊，“你怎敢竊取神位！”

“這可不是我選的。”奴良陸生聳了聳肩，“我一直以來的目標，明明是奴良組的三代總大將。”一甩手，“所以啊，命運啊，真是不可捉摸。”

“看到你這麽不甘心，我就放心了。”

古樸的銅鏡掛在胸前，串著勾玉的繩結纏在手腕上，當奴良陸生伸出手時，一把通體黑色，刀脊處則有著和他這身白袍相似的金焰花紋的太刀握在手中。

這是神器天叢雲劍真正的模樣。

三神器本就是天照大禦神的一部分，會賜予有著天照血脈的皇者，不過是庇佑天皇血脈，保證這條血脈能夠傳承下去，世世代代供奉於她。

奴良陸生擡起手，刀指羽衣狐。

“說什麽大道理也是無趣。”奴良陸生挑眉，“就沖著你對我重要的家人出手，我就不能放過你。所以……”

奴良陸生沖過去，舉刀斬下。

“去死吧！”

羽衣狐瞪大了眼睛，厲聲道：“爾敢？！”

天叢雲劍毫不遲疑地斬下，刀鋒無比順暢地自羽衣狐的頭頂貫穿而下，只眨眼間間，羽衣狐就被斬成了兩半。

鮮血噴湧中，是羽衣狐飽含不甘戾氣的詛咒聲。她的身體中逸散出縈繞著黑氣的鎏金色光芒來，一縷縷光芒向奴良陸生湧來，卻在近身之前被憑空出現的金焰攔住，黑氣焚燒殆盡後，純粹的金色融入了奴良陸生的身體之中。與此同時，他眼下勾玉模樣的神紋延展了許多，瑰麗如同女子的眼妝。

他擡起頭，對奴良滑瓢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爺爺，加把勁，千萬別讓瓔姬奶奶跑了哦。”

奴良滑瓢立刻橫眉怒目，“這還用你小子說。”一想起這個小混蛋在瓔姬面前上的眼藥他就來氣，又兒子又孫子的……好吧，孫子勉強是事實，可他得講個清楚明白啊。

別以為他不知道，現在瓔姬一定是覺得他是個有兒有孫還惦記人家小姑娘的渣男！

“嘛……我也沒有辦法啊。”奴良陸生攤手，俊秀的臉蛋上盡是無辜，“已經沒有時間了，我也沒有辦法幫您解釋了。爺爺，你就自求多福吧。”

說話間，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落在奴良陸生的身邊。奴良滑瓢警惕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在奴良陸生全然放松的模樣下略略放心了些。

“爺爺！”

奴良陸生忽然道。

奴良滑瓢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卻見他未來的孫子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好半晌，他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奴良陸生用力地咬住嘴唇，身體微微顫抖。

“過去已經註定了，奴良陸生。”宇智波斑略略擡眼，神情冰冷，“你會出現在這裏，只能證明過去本就有你的參與，但這也是極限了。”

他和柱間能夠改變過去，是因為他們有系統在手。嗯，系統也就這個時候還算有點用處。而奴良陸生沒有系統做後盾，還成了世界的高位神明，享萬民祭祀，所行之事更需謹慎。

“對不起。”奴良陸生低聲道。

奴良陸生看著他尚且年輕英俊的爺爺，重覆道：“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辦法告訴爺爺——他的父親您的兒子會在他五歲的時候被殺死，沒有辦法改動過去的結點，只能看著一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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